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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人島垂釣記 (散 文)
发表于:2009-09-30 14:0    421 浏览 / 1 评论 

      三月金秋,天高氣爽,地處南太平洋島國新西蘭北部的奧克蘭,早晚有些許涼意,白晝氣溫甚高。這天時近交午,兒子來電話說,據網上稱,離奧市約兩個半小時車程的柯羅曼朵(COROMENDEL),是個釣魚的好去處,問我是否有興同往一試。說到釣魚,這是我父子倆的共同嗜好,平日閑暇我們常常於近郊或海灣或湖畔或溪流四處遊擊;怎奈釣技太次,大多空手而返。好在我倆只圖耕耘不問收獲,仍然南征北戰樂此不疲;奈釣者之意不在魚,樂在垂釣之中矣。

     說走就走,沿2號高速西出奧克蘭,轉往稍南方向,不久即進入依山傍海的蜿蜒小道。與故國南方沿海鄉鎮一級的公路相仿,車道狹窄坡陡彎道多,然此地卻是標誌清晰路況甚好車序井然。這是我們首次“遠征”,兒子絲毫不敢大意,車外赤日炎炎,車內涼風習習,一路上風光旖旎令人陶醉。很快,車到了一不知名的大山山頂,我們下車小憩片刻。舉目眺望,藍天碧海,青山綠地,天際間飄蕩著一片片潔白如雪的雲彩,草地裏蠕動著一團團悠閑自得的羊群,海上粼粼波光點點檣帆,岸畔白墻紅瓦的民舍錯落其間;靜中有動,動中寓靜,動與靜相映成趣,好一幅“白雲之鄉”稼穡圖!興許是江山易改本性難移吧,我來這裏雖然已有不少個年頭,還時不時習慣於把此地與故地作一番比較。這邊山好水好人也好,就是太冷清;比不得那邊熱鬧,親朋好友熟人多。不過,久而久之也便漸漸習慣成自然了。冷清雖意味著冷落、清苦,同時也是一種閑散、簡單、清靜、安恬與無爭。沒有了往日的喧囂嘈雜,沒有了多余的往來應酬,更沒有了人際間莫名的無窮煩惱,而這不正是我想要的晚年生活嗎? 

果然,也就兩個半小時車程,下午四時許我們抵達了目的地。這是個沿海邊而建的美麗的小鎮,街上行人不多,店鋪卻是不少。經詢問後我們驅車徑往碼頭。潮水退去,周邊是一片泥濘的灘塗。岸畔停泊的小船上一位本地人告訴我們,專營載客赴小島釣魚的汽艇需待明日午後潮漲方可開航;若釣客包船亦可手機電洽船主。於是我們又回到了鎮上。看到停在街邊的汽車車鬥中插著一根根旗幡似的釣竿和那一條條鱗光閃爍的魚獲,我倆好不眼熱!兒子終於按捺不住給船主撥去了手機,哇!來往航程對方都需包船,索價800元!不過態度還很諔??/span>承诺隨時能帶我們出海,在他船上過夜也行,保證我們釣到魚盡了興。兒子猶豫了,我可不同意,想想平日坐趟公車買個東西,就算是優惠或者特價,若按人民幣一折算,什麽都貴得離譜!這筆錢倘在我老家,怕不是可以買一條嶄新的小舢板了。你別見笑,兒時我就與大海結緣,不過確切地說,那是個濱海的小港灣,潮來時舫舟翩翩,潮退後無際灘塗僅見一灣涓流。與其它貧家孩子一樣,我也曾與童伴結夥去灘塗上撈蝦捉蟹捕魚,我也曾獨自搖著小舢板出海遊逛玩耍。記得有一次討小海,我只身陷在灘塗的爛泥地裏,同伴們走遠了,眼看又要漲潮了,我越是掙紮身體越往下陷,直至齊胸之深。我心想還下算是完了。不意一陣海風吹來,我頭上破舊的大竹笠差點飛了,當我雙手急忙抓住它的時候,這才猛然意識到,興許這頂破笠就是我眼前唯一可資利用的逃生之物。我趕緊把它平舖在胸前的爛泥地上,借助它嘗試著一點一點往上又爬又浮,就這樣居然使我奇跡般掙脫了險境,而那頂舊竹笠卻被永遠埋葬在灘塗的爛泥濁流之中。……“還是找個地方問問吧!”兒子一聲吆喝打斷了我的記憶。我們找到了鎮上的信息中心(INFORMATION CENTRE)。這使我感到頗為訝異,一個區區小鎮,竟還有這麽一家專供咨詢的機構?兒子說這不奇怪,國外旅遊者甚多,但凡一般鄉鎮都設有,只是人員大多為義工。一位滿頭銀發的歐裔老太太接待了我們,她指著地圖一本正經地介紹說,此鎮近海那些雖是無名之島,卻皆是有主之島;未經島主許可,擅自登臨都將視為侵權。我們諾諾卻又心猶不甘,訕訕地向她言謝告辭。未幾,殊料前面那位船主主動來電,言稱願將包船費降為600元,最低500元,問是否願意成交;我讓兒子考慮考慮再答復他。眼看天色已近黃昏,這人生地不熟的,夜釣是不可能了;看來如想在這兒過一次釣癮,非在鎮上過夜不可了。

我倆隨意找了家俗稱“背包旅店”(BACKPACKER)住下。這“背包旅店”不同於星級酒店,更有別於尋常的“汽車旅館”(MOTEL),它更簡陋也就更廉價,餐廳、廚房、洗浴、廁所一概公用。好在此時不是旅遊旺季,入住者也就僅我父子兩人。店主是位慈眉善目的歐裔老人,他聽說我們專程前來釣魚,熱情地為我們推介了一家本地專營此類業務的商家。嗨!真可謂“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從該商家廣告卡上得知,他們有一種“海上的士”(lsiand  taxi)服務項目,兩人往返僅收費$65.00,不算貴。我們高興極了,一放下行囊便匆匆前往該處訂好了船,並約定次日晨7時準點出發。然而,待回到旅店進房一瞧,卻又令我連呼上當,貪小便宜吃大虧,客房雖還整潔,床上用品被褥枕頭竟一無所有,這秋涼長夜怎生捱過?兒子又揶揄我少見多怪,說按慣例這種旅店都是客人自帶臥具,否則要向店方臨時租用。讓旅客自備臥具?倘在故國怕是聞所未聞吧?這一晚我們早早地睡了。兒子從車內取來兒媳早已備好的大毛毯(事先並無告知我)。也許是我近些年養成了怪癖,猛一挪窩就難以入眠,一直到天將破曉才迷糊過去。奇怪!我竟做了個從未做過的夢,我夢見了一位年青的魁岸壯實的毛利人教我釣魚。他不用釣竿,卻有一個碩大無朋的釣鉤,而釣線則是取自山中的粗大的藤蔓,釣具顯然十分原始。他說他的釣鉤是用他的老祖先茉莉蘭雅的顎骨磨就的,神奇無比。看著我折騰了大半天才釣到一小白條,他笑了。我把魚餌遞給他,他謝絕了。驀然,他揮拳擊打自己的鼻梁,竟是用淌出的鼻血往釣鉤上塗抹,隨即利索地拋向大海,一邊口中還念念有詞。誰知就在瞬息之間,平靜的海上頓時風高浪急巨滔翻湧,一條如山似磐的大魚咬鉤了,並肆虐撲騰掙紮著。只見這位毛利人不慌不忙奮臂拉動釣繩,不,是藤蔓,上鉤的魚兒向近岸遊來;我興奮極了,叫嚷著,歡躍著。驀然冷不防大魚一個騰躍,似是掙脫了釣鉤沈沒海中,不由我急得連連頓足;他卻輕輕地拍了拍我,自信滿滿:“它跑不了,你看!”我往他所指的方位一瞧,那魚兒果然漸漸浮上了海面,咦?我屏息定睛一看,那條大魚竟變成了一座巍然屹立的島嶼,島上滿目蔥蘢,鳥語花香,島下碧波蕩漾,魚躍蝦歡。我正要轉身向他問個究竟,他卻倏忽不見了蹤影。……古人雲,“昔者莊周夢為蝴蝶”,我知道,這是我來紐國最早讀到的毛利族神話〈〈牟伊釣北島〉〉,是它,留給我腦海中的深層記憶。

第二天大早,我們便興沖沖趕到出發地。晨曦初露,一艘Isiand taxi載著我倆馳向遠方。运气不错,乍又是一個晴天,萬裏無雲,風平浪靜。太陽尚未露面,海上飄遊著輕紗般的薄霧,於我,山山水水間都是一色的。天是藍的,海是藍的,遠處的大大小小的島嶼也是藍的。伴隨著一陣突突突地馬達歡叫,不時有一群群歡鳴海鳥掠過船首。約摸半個時辰,我們登上了一座無人小島。船主約定傍晚前來接我們,就徑自掉頭回去。由於不諳地形,我們先在釣點四周匆匆踏勘一下,以備漲潮時便於撤往高處。與紐國沿海星羅棋布的無名島無異,此座荒島植被茂密,方圓不足平方公裏。想必有人常來這裏垂釣,釣點還算平緩,只是背靠懸崖峭壁,攀爬艱難;不過根據岸畔潮流浸漬判斷,即便大潮也當不致於淹沒此處。我倆很快投餌下釣了,果不其然,這裏的魚兒就如中文網絡上因由輸入法問題引起的錯別字-―海了去,一釣一個準,竿竿不落空。一條,又一條……魚色很雜,海鯽、石斑、小黃魚、小白條、茶花魚等等,應有盡有。於我倆,興奮、激動,這是一次前所未有的滿足和享受,尤其是魚兒吞餌的那一剎那間,手握顫動的釣竿,釣線從海裏一端傳遞來的是未知的卻又是可預期的信息,酥麻麻地好爽!稍頃,薄霧散盡,無邊無際的海面上,頓然一片金光閃爍,呵,太陽出來了,朝霞是金黃的,海水是金黃的,就連遠方來處朦朦朧朧的山巒也是金黃的。煦陽高照,海風輕拂,置身於如此美侖美奐的海上仙山,我怡然,陶醉了;可也不無憾意。憾就憾在我們垂釣點恰恰在小島的背陰之處,若不然“海上觀日出”豈不更是一樁大快人心事兒?

紐西蘭的天孩子的臉,說變就變。剛才還是風和日麗,陡然間竟平白無故下起雨來了,飄飄灑灑一陣子,卻又悄無聲息停了。退潮了,說來也怪,正在我們慶幸今日魚獲空前的時候,那魚兒就像有意躲藏起來一樣,須臾不見蹤跡。惱人的是,偶爾上鉤的也盡往岸邊的礁石縫裏鉆,因此損失了好幾付鉛墜、釣鉤。更懊喪的是,兒子還折斷了一支我珍愛的釣竿,那是幾年前他送給我的消遣之物,伸縮自如,攜帶甚是方便,為此我甚是不快。引起我父子齟齬的是我好不容易釣上來幾條好大的SNAPPER,都讓他以不足尺寸為由毫不猶豫扔回海裏去。人說知子莫若父,我心裏有氣,我當然也清楚他的一向循規蹈矩。

與其說等待是一種孜孜兀兀,毋寧說這也是修身養性的好方法。漁非魚,“姜太公釣魚,願者上鉤”,我們在更換了數次釣餌無果的情況下,多次試探著往周邊延伸以圖尋找新的釣點。可是,一次次努力均無收效,甚而兒子在跨越一塊巖礁時,還不慎撞上岸畔崖壁沙石,額角起了包塊掛了彩。想來凡事不可牽強,魚兒也自有它的生活習性和規律。這是否就意味著它的出現、遊動、覓食、上鉤,與潮汛、海流、季風、環境等等不無關系?垂釣對於我們來說,至多還是個不入流的初習者,那水深著哪!

等待,漫長的等待;寂寞,難耐的寂寞。欲收竿回程,明知來船尚早;想登高玩物卻無曲徑通幽。此番的內心況味唯有自知,眼前的景色全然失去了初來乍到時的光彩。喏,那大海,一望無垠死一般的靜謐,哪太陽,肆無忌憚毒火般的炙烤,那遠山,黑乎乎的一片,那釣竿,竟紋絲不動杵著。那單調的浪濤拍岸聲,那煩人的海鳥啼叫聲,那水那草那樹那礁石那巖洞……那分分秒秒似乎是以小時計數的。寂寞,難言的寂寞;等待,依然是無奈的等待。

終於,魚咬鉤了,原來,潮也漲了,一條條活蹦亂跳的魚兒接踵而至。就在我倆樂不思蜀之際,一聲“HelloGo back!”中斷了我們今天的釣程。船來了,船上裝著滿滿幾大方型塑料筐的大魚,一色的紅SNAPPER,主人自得地告訴我們,那是他與夥伴一个多小时前出海船钓的收获。他也是順路接我們一起回去的。

晚霞滿天,如血似火,我仍以“釣者之意不在魚”聊以自慰。不過此行最大收獲是使我領悟到,垂釣的基本功無它,就是要耐得住寂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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