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学聚会小记

一

坐在一起，已经很不容易。真个是天南海北。大家原先都是学流通的先驱，知道在这信息与交通高度发达的社会，流通很重要，聚一聚似乎不算是个难事。

但，大家都感到很难。

短暂的兴高采烈，然后是无言。看起来都是那么陌生，就象大家开始变老的面相，只依稀划着20年前同学的影子。

喝酒，抽烟，吹牛，一塌糊涂。中国的特色。中国酒席的特色。同学聚会不老的窠旧。

几分钟的寒喧后便立刻显示出同学的区别。抽的烟，喝的酒，穿的衣，说的话。20年，毕竟20年了，说是同学，但身份，地位，权势已早已不是同学。同学们已经分别变成了领导，大款，下岗职工，老打工仔。

虽然这种身份在这种场合或是以后都不起丝毫的作用，但同学们的表情已经不由自主。骄傲，自卑，神气，阴沉，得意忘形，垂头丧气，低三下四，趾高气扬，讨好卖乖，察言观色。

四

20多年前能上我们母校的，以乡里弟子为多。阿超即是其一。乡下孩子少见世面，凡事爱较真，以为都是书本里写着的才是道理。深秋某日，父亲送新棉絮来校，带阿超到学校边上的水果摊上买水果，父亲的糙手翻着那些不新鲜的香蕉，阿超心疼父亲的血汗钱，随口说了句，这么烂的香蕉，不要浪费钱了。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摊主立时抄起一根扁担，跳将出来，拧住阿超的领口，用当地的城市话骂道，你这个小乡巴佬，把老子的香蕉都翻烂了，你不买老子一扁担勀死你！

父亲哪里见过这世面，连忙说，我买，我买。

买下来的香蕉果然没法吃，阿超很气愤地扔了，父亲却去捡起来，一边吹吹灰，一边吃，说，别遭塌，别遭塌。

阿超就这样失去了自信心，他学说当地的城市口音，人家说不象，所以他不能混月票；人长得不大气，就想都不敢往女孩子方面想。

毕业分配时没有关系，也就只能听天由命。好在专业俏，不愁出路。

在单位里也尽是他的笑话。他做办公室主任，有外地的朋友来了，他却调不动司机。司机反过来告了他一状，说他想徇私情。其实他知道，他给领导们派车十有八九是私事。他负责组织一次大型活动，末了，他却进不了演出厅的门，因为把门的不让他进。

阿超为人老实，单位的老太太们都很喜欢，给他介绍了一位好媳妇。还生了一个儿子。

同学们谈起他来说，真没想到，他找了一个漂亮媳妇，TMD，还生了一个儿子。

忽然有一次聚会，大家说，好长时间没听到阿超的消息了。

什么呀，消息灵通人士说，他们全家移民加拿大了。

那怎么可能呢？另一位长期专注移民的同学说，咱们这专业，人家加拿大没兴趣。

听说，他考了微软的计算机程序员，就申请成功了。

后来，我与他在网上聊天，得知他在加拿大开了个网吧，挺自在的。